发布日期:2025-06-25 22:16 点击次数:55
《——·前言·——》
他站在老屋门口,背后是紧握武器的卫士,屋内的人眼神冷漠,静静地盯着他。
他张了张嘴,原本想喊一声“娘”,但声音却哽咽在喉间,未曾发出。屋内的老妇人皱眉问道:“你是谁?”
1949年春天,李长如带队途经石陂镇。
他没有穿军装,身上只是一件灰色土布衣,领口处有汗渍,肩头布满灰尘,他就站在那家小铺门口,目光紧紧盯着柜台后的那位老人。
那是李世福,已经六十多岁,瘦得只剩皮包骨,手中轻轻拨弄着算盘珠。
他沙哑地低声喊了一句:“叔叔。”
李世福抬眼望他一眼,目光警惕,随即看到站在门外的几名背枪的卫士。
他愣了一下,手中的算盘掉落,“你是……你是哪个部队的?”
李长如挺直了身子,“我是长如。”
李世福的表情突然变了,“长如……你是……李长如?”
他点了点头,李世福瞬间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他,声音颤抖,“你活着!”
展开剩余90%他急忙将李世福带进铺子的后房,“娘呢?”他问。
李世福低下头,沉默了两秒钟才缓缓开口,“她还在,但……她怕你。”
李长如一愣,“怕我?”
李世福叹了口气,低声说道,“她一直以为你死了。你走的那年你才十二岁,她以为你死于江西的那段路上,十年间没人相信你还活着。”
“可是我写过信啊。”
“信没收到,邮差被抓,信被丢进了沟里,后来更改了名字寄也没用。”
李长如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,他突然问道:“弟弟呢?”
李世福迟疑了一下,“死了,十三岁,被地主抓去做苦力,活活累死。”
李长如没有再说话,他静静地坐着,双手紧握成拳,指节泛白,“明天我要去见我娘。”他说。
李世福沉默片刻,“她可能认不出你了。”
第二天清晨,李长如穿着粗布衣,站在自己家门口。
屋内传来咳嗽声,他推门而入,木门发出一声“吱呀”的响声。屋内,一位老妇人蜷缩在床角,衣衫褴褛,眼神浑浊。
他走到她面前,低声说:“娘,我是长如。”
老妇人凝视了他三秒钟,猛地往墙边缩去,“你是谁?”
李长如没有动,他缓缓蹲下,伸手去握她的手,“我真的是长如。”
她的手猛然抽回,哭喊着:“你走开!我儿子早死了!你不是他!”
外面的卫士冲进来,他举手示意制止。
“出去。”
屋内只剩下他和她。
“你不是长如。”她说。
“我是。”
李长如低声说道,提到小时候家里的老水缸,提到那晚被蛇咬的记忆,提到她亲手熬制的姜汤。
她的表情稍微松动,盯着他看了好久,手微微颤抖。
“你……真是……我儿?”她问。
他点了点头。
她突然放声大哭,扑上前来紧紧抱住他,一边打着他,一边骂道:“你为什么不回来……你让你弟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痛苦……你还敢回来!”
李长如抱着她,什么也没有说。
村里的人纷纷围观,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。李长如一回来,小铺前就热闹了不少。有人低声询问:“那个人是谁?”
“听说是李家的儿子。”
“哪个李家?”
“就是当年那个投身红军的——李长如。”
“啊,他还活着?”
“但他身边怎么带着兵?”
李长如站在树下,清晰地听到这些话语,他没有做声。
有人轻蔑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,“回来干嘛?是来认亲吃饱了的吗?”
他走上前,冷冷地问:“你说什么?”
那人见他走近,后退了几步,冷笑道:“你走的时候你娘差点疯了,天天做饭等你回来。你回来了呢?你弟饿死的时候你在哪儿?你凭什么回来?”
李长如没有回话,只是直视着那人眼睛,沉默了三秒钟。
“我弟的命,我会记住。”他说。
那人哽咽着,最后叹道:“你记住有什么用?”随即冷冷地补充,“你走吧,家里没你的位置了。”
李长如走到屋后的旧水缸旁,青苔已经长满,雨天积水。小时候他总躲在水缸后面偷吃干粮,弟弟常常递给他一块红薯。
那晚,他一整夜没睡。母亲坐在床边,点燃了一根蜡烛,问他:“你是官吗?”
“不是。”
“那你有兵吗?”
他没有回答。
她接着说:“你穿得干净,有饭吃,但你弟死的时候,穿的是破裤子,没穿鞋子。”
他眼眶瞬间红了。
她又问:“你信共产党吗?”
“信。”
“那你告诉我,为什么我家一个人都没活下来?”
他依然没有回答。
她盯着他看了很久,最终低声说:“你不是我儿子,你是官兵。”
她转过身,背对着他继续睡去。
第三天清晨,天还未亮,他悄然离开了老家。
没有人送行,母亲未曾出门,邻里都紧闭着门,只有狗叫声伴随他,隔着一堵墙,他没有回头。
经过石陂镇口时,几个乡亲拦住了他。
“李长如,我们问你一句,你到底是哪边的?”
他注视着那人,那人是村口的木匠,姓蓝,三十多岁,双腿一瘸。三年前,妻子被土匪掳走,他一直抱怨“共产党没保护百姓”。
“你说你是红军,但穿得像国军。”
“你带兵的样子不像是回来认亲的。”
“你回来,没人信你,也没人认你。”
李长如依旧没开口,他从怀中摸出一张报纸,已然皱巴巴,摊开后,上面写着:
“李长如,中央红军第三纵队军需副营长。”
几人面面相觑,没人说话,蓝木匠脸色苍白,低头不敢直视。
“我回来,只是为了看看我娘。”李长如说道。
“我不是来做官的。”
“我没有兵,我只带了几个人,是警卫,明天我们就走。”
他顿了顿,眼神坚定:“你们怕的不是我,是我还活着。”
没人再说话,他转身离去,脚步稳健,一步也没有回头。
那天下午,母亲独自走到田边,坐在田埂上默默哭泣。
李世福后来告诉人们:“她手里握着的是你小时候写的第一封信,‘娘,我吃得饱,别担心。’”
她曾说过,她从不相信那封信的内容。
她说:“长如已经死了,我只认得那个饿得只剩皮包骨的孩子,那个藏在水缸后面偷吃红薯的孩子。”
她不再认得眼前的这个人。
两年后,李长如因病去世,死于肝病,拖得太久,未能及时抢救。
临终前,他说:“不要把我送回家,家里不再认我。”
遗体就地火化,留下的遗物只有一块布包,里面装着三封未寄出的回乡信和一张泛黄的全家照片。
照片上的他、弟弟与母亲,他年仅十岁,站在树下笑,脚上穿着一双不对称的草鞋。
李长如的故事在部队中流传开来,后来有人说,这不是他的错,而是这个时代的错;也有的说,像他这样的人太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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